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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他半身浴血,面色卻是前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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縹緲樓樓主。宋緲緲。

這個名字在武林之中如雷貫耳,比初出茅廬的“木寶兒”不知響亮凡幾。

然在今日之前,卻鮮有人把這兩個名字聯系在一起。甚至不會去懷疑。梅花派一稱就來源於同樣赫赫有名的魔頭宋之梅。

蓮臺之上傳來一聲輕笑,林宏遇瞧著。瞳仁微微一震。

他的話表面彰顯風度實則步步緊逼,只是縹緲樓樓主這一點,就足以讓江湖眾人心生忌憚,群起而攻。

可看宋緲緲的模樣。竟無半點驚色。

只見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玉蘭小瓶,旁若無人地敷面塗抹,閑適得仿若在自家庭院。倒是在場眾人齊齊屏息,一眼不錯地瞧著她動作。

直到那層透明的薄膜從面上揭開。那屏住的氣息才霎時一松。卻又在須臾之間再次繃緊,化作一聲聲倒抽的冷氣。

蓮臺上的少女褪去晦暗膚色。五官明明沒有太大改變,卻較之前更為立體明艷。尤其是那雙眼。明眸善睞,眼尾自帶三分媚色,不是輕佻的淺薄而是勾魂奪魄的酥媚入骨。

未著紅衣卻硬是讓滿山紅楓失了顏色。整個江湖又何曾有第二人?

竟當真是宋緲緲!

臺下眾人神色各異。宋緲緲撚開指尖殘留的碎屑,語氣有幾分漫不經心:“是我又如何?”

這一出聲,才仿若驚醒夢中人。

“是你,便不能做這望陵盛會的魁首!”

公孫止雙目如電:“縹緲樓作惡多端。有何面目來參加望陵盛會?”

“一介妖女,還易容換面藏頭露尾,我看根本就是居心叵測!”

僅三言兩語,就讓九州山頭的風吹出針尖麥芒的淩厲,兵器刮擦的聲響此起彼伏。

“望陵盛會是武林盛事,我輩武林人士人人參得,所得結果又憑何不作數?”

“方才那場比試我不僅贏了,而且贏得很漂亮,贏得光明正大,在場諸位只要不是瞎子必然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
“公孫前輩。”宋緲緲揚眉喚他,“你不瞎吧?”

“你——”

宋緲緲沒給他開口的機會,摸了摸臉頰道:“可別說我易容換面藏頭露尾,我這麽美的臉若是不藏起來,難道要引得江湖大亂麽?”

在場大多人在此之前甚至都不曾見過她,只聽女魔頭之惡名昭昭,便是十分的顏色也會趨於妖魔化,如今見到真人,能指著那張臉說她大言不慚的怕當真只有瞎子。

不知是誰輕笑一聲,本是嫉惡如仇的場面一度十分尷尬。

公孫止有些下不來臺,神色一變,攏於袖中的手便驟然一動,梨花片片飛出,輕盈潔白卻是寸寸殺機!

九州山頭宛如下了一場冬雪,肆虐的疾風叫人渾身戰栗,不知從何處游來一道灰色身形,壁虎攀墻一般,裹了這漫天的梨花白。

來人展開衣袖,暗器才丁玲當啷落下,最後一片從她口中飛出,逼得公孫止側身退讓。

此人身法詭異,臉色透著一股不健康的灰白,像是長年未見陽光。她的一雙眼混濁暗淡,眼神僵滯,竟是個瞎子!

一個瞎子,徒手接了公孫家的獨門暗器,且一片不落。

不少人心頭一凜,縹緲樓中何時多了這麽個高手?

“林莊主,多年不見,別來無恙啊。”

她看不見林宏遇,只微微偏過頭,眼珠卻咕嚕嚕轉起來,像是這樣就能瞧見什麽似的。

林宏遇的神情在見到她時才當真顯出一絲龜裂。

來人正是七星子首領天狼星,為躲避鹿鳴莊追殺不得不龜縮在暗無天日的洞中,這才生生熬瞎了雙眼。

只是想到林宏遇的名字,她便恨不得啖其骨,食其肉。然心頭愈恨,面上便笑得愈發開懷。

“當年林莊主讓我等屠了揚州鏢局為你兒鋪路,七星子將這事辦得漂亮,怎的林莊主這般小氣,許諾的珠寶銀兩竟是一件不給,還逼得我東躲西藏。”

“怎麽,是怕我向你討債啊,還是怕我墮了你鹿鳴莊義薄雲天的威名?”

短短幾句,包含的信息量可不是一般的大。

宋緲緲欣賞著林宏遇瞬間沈下的臉,勾了唇角。

這兩人一個奸猾一個毒辣,都不是什麽好東西。但這不妨礙她借天狼星的手,撕下林宏遇那張道貌岸然的面皮,一層一層,露出骨子裏最骯臟惡心的東西。

“你已無可救藥。”林宏遇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怒氣,只是眼中愈發深沈,像是壓抑的湖面,平靜得不見一絲漣漪。

“天狼星,你身負多條人命,今日伏誅,留你全屍。”

“莊主同她講什麽道義?”華清風嗤道,“此女滿口胡言定受了女魔頭指使,殺了這兩人正好肅清武林!”

華清風還記著當日在言午堂中宋緲緲的一掌之仇,當時他便覺得宋緲緲身份可疑,不想竟是縹緲樓樓主。

單打獨鬥他不是宋緲緲對手,現下此等良機,他定要那女魔頭有來無回!

天狼星卻是哈哈笑了,僵直的雙目飽含譏誚:“身負多條人命?我負的人命哪及你們萬分之一?當年圍攻寒闕的時候你們殺的人還少嗎?”

“說起來你們應當感謝我,當年若不是我聽了林莊主的吩咐殺了他親妹妹的未婚夫,只怕你們還師出無名呢……”

“一派胡言!”

林宏遇眼中壓抑的平靜徹底傾覆,冰冷殺意蓬勃而出。他驟然出手掌風凜然,公孫止又是一記殺招,就連華清風也抽出銀鏈緊隨其後,三人齊攻竟是當即要取天狼星性命!

宋緲緲目色一沈,大刀破開幾人內力,將抵擋不住七竅流血的天狼星拉出包圍圈,然不等她頓住身形,華清風的銀鏈游蛇一般緊跟而至,宋緲緲當即側身避開卻瞥見他嘴角微揚,心中頓覺不妙。

幾乎是同時,她聽到錢小魚高喊:“小心暗招!”

物華門的機關術能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確有其獨到之處,華清風身為一派之主也並非庸才,那日與宋緲緲交手之後,他反覆回憶宋緲緲的一招一式,又多次改良兵器,就是為了這一天。

不說拿下宋緲緲性命,卻也定要剮下她一層皮來!

華清風腕間一沈,手中銀鏈頓時一分為二。宋緲緲揮刀,那銀鏈竟又二分為四,四分為八。鏈條的末尾從一節之長衍生出數條銀絲,須發一般捆上殺月,一時竟切割不斷。

林宏遇一個錯身,原本拍向天狼星的一掌直沖宋緲緲而來。

這一掌帶了十成的內力,即便是宋緲緲也覺心神激蕩,喉口頓時泛上一股腥甜。

“錚!”

鋒銳劍意宛若從四面八方而來,華清風當即身形一顫,宋緲緲反手繳了他的銀鏈險險避開林宏遇掌風,後者神色大變,滿目陰鷙地盯著出手之人。

這劍勢包含的內力沈厚凜冽,在江湖同齡人中頭一個被人憶起的原本只有那位鹿鳴莊的俊傑英才。

可使出這一招的並不是林朔英,而是一個五官平平的少年。他舉著手中的淩雲劍,護的卻是魔頭宋緲緲。

“逆子!”林宏遇低喝,卻引得林脩竹揚眉輕笑:“你是我爹麽?”

林宏遇的瞳仁猛地一縮。

他是如何知曉的!又知曉了多久?

“不久。”林脩竹仿佛一眼看透他所想,“她死前方知。”

林瑤死的時候,林脩竹只有七歲。林宏遇咬牙,這十幾年,他的“庶子”竟一直扮著溫和羸弱的模樣,降低他的戒心,騙取他的信任,簡直該死!

林宏遇暴怒,一瞬的殺意抵過一切,甚至讓他忘了當初留下這個孩子的理由,只一心想殺之後快。然這一次,出手阻攔的不止是宋緲緲和林脩竹,還有寶佛寺的憫悲大師。

“阿彌陀佛,事有可疑,林施主切莫沖動,以免傷及無辜。”

“沒有無辜之人。”林宏遇徑直道,“此人乃魔頭滄歲寒之子,當年我一念之差心軟留他一命,想親自教導引他入正途,不想他與魔教中人沆瀣一氣枉費我一番苦心!”

“如今大錯已然鑄成,今日便當著諸位的面清理門戶。”

這番顛倒黑白的義正言辭將宋緲緲氣笑了,當年滄歲寒留話,只有他的血脈後人才能找到秘籍。林宏遇當眾揭露筍筍身份,這是要將他架於炙火之上,野心貪婪之人無不對他虎視眈眈,而庇護他的縹緲樓更是眾矢之的!

“一時心軟?”林脩竹諷笑,“你囚禁林瑤七年,這就是你的一時心軟麽?”

林脩竹驟然一個翻身,奪了臺前的廣寒玉:“此玉是滄歲寒送給林瑤的信物,你一直覺得其與秘籍有莫大關聯,日夜研究卻不得其法,索性用它來作餌試探緲緲。”

“可這樣東西,也成了你當年設計陷害滄歲寒意圖奪取秘籍的最好佐證!”林脩竹用劍尖挑了玉佩置於明火之中,揚聲道,“因為這玉裏,的確藏著秘密。”

只見原本通透如雪的玉身被火光烤得漸漸泛紅,玉上的紋路仿佛生出諸多脈絡,像是一個覆雜的圖騰。

這些年林宏遇反覆研究,甚至想著要將玉摔碎卻始終狠不下心,更從未想過要將其丟入火中,便與這玉中玄機失之交臂。

林宏遇的臉色青了又白,是他親口揭露了林脩竹的身份,如今卻被他反過來利用這一點,將他苦心掩藏的秘密暴露在眾人眼下。

若是人人都得了秘籍,那還要這秘籍何用!

林宏遇目眥欲裂,當下騰身奪玉。

他這一動,等於變相承認了天狼星和林脩竹所言,謀奪秘籍便是確有其事。

江湖傳言的武功秘籍有可能現世,一眾武林中人早已蠢蠢欲動,如何甘心讓林宏遇占得先機,當下連冠冕堂皇的遮羞布都懶得蓋便動起手來,九州山頭頓時一片混戰。

林脩竹扔了廣寒玉回身找宋緲緲,卻見人群中驟然躥出幾人將宋緲緲團團包圍,腰下銀鉤齊出。

混在人群中的天乙教諸人看準時機動手,兵器上抹了毒,稍有不慎便會一命嗚呼。

宋緲緲接連幾戰又被林宏遇所傷,應付起來有些膠著吃力。驟聞不遠處劍鳴長嘯,少年手握淩雲如入世殺神,劍鋒所過之處血線濺地,竟硬生生朝她殺出條血路來。

宋緲緲微微楞怔,一切發生得太急太快,讓她無瑕細想筍筍究竟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世,又是如何學得這一身功力,比之她也不遑多讓。

這樣滿目殺意的筍筍,讓她覺得甚是陌生。以至於看著他時,宋緲緲的腦中有一瞬的空白,難以如尋常一般對他勾眉淺笑、毫無芥蒂。

林脩竹也察覺到了一些,眉間微擰,手中淩雲愈發迅疾,只想盡快回到宋緲緲身側。然側面驟然一道劍意阻了他的去勢,林脩竹轉頭,見是林朔英舉劍將他攔下——

與此同時,宋緲緲沖出了被分散的天乙教包圍圈,卻又對上了華清風。

華清風獰笑:“宋樓主小心吶,我的兵器可不長眼。”

銀鏈纏著一人的脖頸漸漸收緊,血色從其間溢出,叫宋緲緲動作微滯。

不久之前,蘿鳶抽了柳葉刀加入戰局,打鬥中不知被誰割落了面紗,露出斑駁狼藉的半張臉。她戾氣橫生,不管身側是何人皆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,倒叫館硯漸漸與她脫離開來,這才讓華清風有機可乘。

華清風挾持著館硯,再不見半點一門之主的做派,只一心想拿捏住宋緲緲。

宋緲緲身邊之人的功夫皆是不俗,唯有這個館硯,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,卻處處受宋緲緲庇護,顯然是她看重之人。

“莫要管我……”館硯嘶啞出聲,然喉間的銳痛窒息卻叫他連掙紮都不能。

眼見宋緲緲沈了眸色,華清風愈發得意,正要發動機關叫宋緲緲身首異處,耳後勁風卻讓他驟然警覺。

錢小魚匕首中的銀針朝疾射而出,華清風當即要拉館硯擋針,宋緲緲卻先他一步,大刀起落斷他臂膀,血色濺了館硯半身,下一秒他已從華清風的桎梏中脫身而出,被宋緲緲護在身後。

華清風一聲慘嚎滾在地上,錢小魚看著他,這個要將他置於死地的父親,如今在他眼裏,已然是個死人了。

宋緲緲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,轉頭問館硯傷勢。

館硯捂著脖頸搖頭,目色低垂:“我還好……”

宋緲緲放下心來,然剛轉過身便覺一陣銳痛。

匕首刺進她的後腰,汩汩鮮血染紅了手掌,也染紅了手握匕首之人的眼尾。

他半身浴血,面色卻是前所未有的白。

九州山頭楓葉簌簌,落在館硯眼中,只有那燙人的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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